2月11日,河北省河间市民*局副局长郭自勉(左一)为“零彩礼”新人发送婚书。受访者供图
2月1日,河间市婚姻登记处内的“零彩礼”青年签名墙。
2月11日,河北省河间市,西旧馆村村民王春相女儿的婚事在村里的婚俗改革大礼堂举行。受访者供图
2月11日,河北省河间市西旧馆村村民王春相“嫁闺女”。
上午新娘在家换好婚纱,步行从家走到50米外的婚俗改革大礼堂。礼堂内已经坐满了人。
婚俗改革大礼堂由村民集资修建,提供婚宴的场所和做饭的厨房,主家(举办婚宴的人)只需要付几百块钱的保洁费和使用调料的费用。王春相对大礼堂很满意,“省钱了,而且就在村子里,不像过去在镇上的酒店摆酒,担忧小孩乱跑,喝醉的客人回家也不安全。”
这桩婚事的另一个亮点是“零彩礼”。
河间市创建文明城市工作促进中心主任杨翠霞和河间市民*局副局长郭自勉也专程前来为这对“零彩礼”的小两口送上祝福。
2月13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做好年全面推进乡村振兴重点工作的意见》(即中央一号文件)提出,要推动各地因地制宜制定移风易俗规范,扎实开展高价彩礼、大操大办等重点领域突出问题专项治理。
“前几年,河间市也有这种趋势,农村红白喜事大操大办、铺张浪费、讲排场、比阔气的奢靡风气愈演愈烈。”杨翠霞告诉记者,年,河间市召开了移风易俗推进大会,把遏制高额彩礼作为推进移风易俗工作的抓手和突破口。年4月,河间市成为全国第一批婚俗改革实验区。“河间市婚俗改革工作的亮点集中在‘零彩礼’‘低彩礼’新人不断涌现,全市结婚新人彩礼显著降低。”
根据河间市民*局在今年1月发布的信息,自年4月至今年1月,全市共办理新婚登记对,其中“零彩礼”“低彩礼”占比88%,每桩婚事花费比从前平均减少7万元至15万元。
“零彩礼”的婚事
32岁的杨蕊长着一张鹅蛋脸,采访到一半,孩子的啼哭声打断了采访,她急忙去哄孩子。结婚后,杨蕊和丈夫在*创业,经营保温材料的生意。去年11月,二宝出生,过完年,她留在家中照顾孩子,丈夫自己先回了*。
4年前,杨蕊因“准新娘主动退回18万彩礼”的事情被多家媒体报道,退彩礼的这一幕被人用手机记录下来,视频中丈夫胡亚洲从岳父杨国峰手中接过18万的现金,深深鞠了一躬。“当时他说话都有些哽咽了,眼中泛着泪花。”杨蕊也是后来才知道,当初公婆为了凑齐这18万彩礼钱,找亲戚朋友借了一部分。
“当时我的一些小姐妹直接说,不看好我们。因为家中还有一个小叔子,万一小叔子以后结婚,公婆给了那边彩礼,姐妹们担心我会心里不平衡。”杨蕊说她最初就不认可高彩礼,但当时身边的风气是这样,大家都是这个数,便没有拒绝。后来*府提倡“零彩礼”,她完全支持,而且自己的父母也很开明,同意了。她想如果以后小叔子结婚真需要给彩礼钱,她也能接受。
杨蕊是河间市杨官庄村第一个“零彩礼”的新娘。杨国峰记得,按照当地的习俗,年,订亲时,亲家给了8.8万,次年结婚前又给了10万。再早两年,他儿子结婚时也是这么给出去的。
年12月7日,河间市召开移风易俗推进大会,会上提出以治理婚嫁事宜大操大办为重点,在各村、社区成立“红白理事会”,提倡婚事新办、婚事简办,通过举办“零彩礼”集体婚礼等活动,鼓励“零彩礼”“低彩礼”,并下发了《河间市精神文明建设委员会关于在全市城乡深入开展移风易俗工作的实施意见》。
杨蕊家所在的沙河桥镇副镇长李惠颖回忆,当时市、镇*府知道了杨蕊家要办婚礼的事情,就和村干部一起上门劝说,希望能“零彩礼”,婚事简办。杨国峰坦言,最初他和妻子也担忧过,认为给彩礼是男方对女方的尊重,彩礼钱也能给女儿一个保障。李惠颖记得,当时他们了解到,杨国峰的儿子已经成家,家庭条件尚可,拿了彩礼,最终也会给女儿,“我们当时也是以这个为突破口,劝服他的。”
按照当时河间市的要求,提倡“低彩礼”“零彩礼”,同时市文明办发布的婚事办理参考标准为:酒席控制在元/桌以下;用烟价格在10元/盒以下,用白酒价格在50元/瓶(毫升)以下。
最终,杨国峰与亲家商议决定,双方均不燃放鞭炮;女方不再操办酒席;婚礼当天预订的18辆小轿车减至6辆加一辆大巴车;白酒从几百元一瓶的改为几十元一瓶的。
“没个三四十万,娶不到媳妇”
三十多年前,杨国峰结婚时,给了岳父几百块钱的彩礼。结婚后家里一穷二白,他和妻子一起创业,经营自己的家庭。
几年前,儿子结婚时,他打听了一圈,彩礼已经涨到了18万。
西旧馆村村支书王秋来回忆,差不多在年,自己的儿子结婚时,给了亲家10万彩礼。之后的五年,彩礼飞速上涨,到了年,彩礼最多的可以给到30万。加上婚宴、婚纱摄影等,“没个三四十万,娶不到媳妇。”
西旧馆村的主导产业是电力器材销售,王秋来评估了一下,村里平均每家的存款10万左右,即便如此,彩礼钱对不少家庭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不少人家为了娶媳妇四处借钱,村委会调解过不少因为彩礼闹矛盾的家事。
“早几年,这样的情况确实不少。”王秋来说,村里有户人家,父母为了儿子娶媳妇前前后后欠下了25万的外债,儿媳妇婚后带回来十几万的彩礼钱,“当时,父母欠的外债还不上了,儿媳妇又不愿意动用自己的钱替公婆还债,小两口差点闹离婚。”
65岁的石炳启在北京某单位退休后,年回到大庄村当村支书。刚回到老家看到村里的婚俗情况“很震惊”,“当时村里的彩礼最多有三十多万,而且越是贫困的家庭,彩礼钱越高。”大庄村以种植蔬菜和树苗为主,村民的年人均收入大约是3万块钱。
除了彩礼,一同上涨的还有婚礼的规格。
王秋来说,婚俗改革前,最基本的婚礼规格也是吃饭要到乡镇的饭店吃,每桌至少元,按照吉祥数来的,每次婚礼都要订四五十桌;接亲的车队最低是奥迪,每次租车都是26、28、30辆,按着双数来;请一个婚庆主持加场景布置,要七八千;烟的话一定要是高档的;酒要两三百块钱一瓶的。
河间市民*局局长马忠文告诉记者,在河间市婚俗改革工作之前,“农村红白喜事大操大办、铺张浪费、讲排场、比阔气的奢靡风气愈演愈烈,传统的礼仪已经演变为大吃大喝的‘面子工程’,彩礼水涨船高,老百姓的负担越来越重。在调研的基础上,河间市出台相关文件,决定把婚俗改革工作作为重点工作之一。”
第一个“吃螃蟹”
坐落在城北十公里处的二十里铺村是河间市婚俗改革的先行者,年11月,市里还没有下发移风易俗工作的实施意见前,二十里铺村已经贴出了《二十里铺村红白事改革制度》,包含12条白事、10条红事规定。
二十里铺村村支书王志强告诉记者,最初是因为不时有村民找他反映,红白事攀比特别厉害,办一次事平均下来,单是吃喝要花至少3万。
王志强先是在村里面开了一个会,说要改革,村民们也都同意,但具体怎么改,难以统一,“反反复复开会,最终确定了这22条规定。”
红事“婚礼车队控制在轿车6辆以下,其他车辆一律为客车;烟价格控制在10元以下,酒价格控制在30元以下……”
王志强回忆,《二十里铺村红白事改革制度》刚刚颁布,就遇到了困境,谁也不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我们制度标明了在年11月1日正式执行,11月有一个结婚的,婚礼流程是10月定下来的,对方不愿意改动。”
“总不能第一炮就打空炮。”王志强和几个村干部登门了几次,主家就是不同意,“把什么事都推到女方家,说是女方不愿意。”
最终,王志强说动了婚礼的“大操儿”(村里负责协助主家操办红白事的人),“大操儿”认可村里的规矩,向主家表明,不按照村规办事,就不去给他们主持,主家同意了。
“很多家庭不是不愿意遵循制度,更多是担心自己家婚宴的规格低了‘丢面子’。我们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