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7岁外孙被他爸踢倒,又在肚子上踹了几脚。奶奶去阻拦,也被误伤了。小男孩哭着说:“奶奶,以后我爸再打我,你不要拦着了,打死多好,活着多累啊,也免得和我遭罪了。”
表姐一家奉行棍棒教育,她自己的孙子两岁多,尿床被打,不好好吃饭被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思想已经深深地刻在他们脑子里。看着这两个孩子的遭遇,我告诉她们打孩子不好,被反问到为什么不好,我没有理论依据,无法说服他们。
非常幸运的是,此时我读到《深井效应》这本书,作者娜丁·伯克是童年不良经历(ACE是其缩写)的新锐科学家。她本身也深受其所害,母亲是偏执型精神病患者,兄弟姐妹每天要绷紧神经,不知当天将面临的是正常妈妈还是可怕妈妈。她哥哥在四十多岁患上了脑卒中,罪魁祸首正是童年不良经历。
在我的最初想法里,想找到ACE能造成哪些不良的心理疾病,然后《深井效应》却给我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研究表明,如果一个人的ACE问卷得分越高,他的健康风险就越大。
4分及以上的人与零分者相比,患心脏病及癌症的概率是后者的2倍,患抑郁症的风险是4.5倍,自杀风险12倍。出现学习及行为问题的概率32.6倍。
大于7分,患肺癌的风险是3倍,患冠心病的风险是3.5倍。
看到这里已经触目惊心了,然而ACE造成的疾病种类,随着研究的深入,还在不断增加。
如果人们不早一天意识到ACE带来的疾病,不能早一天着手解决它,它就像人们的影子一样如影随形,危害着无辜的儿童和成年人们的健康。
01哪些是童年不良经历(ACE)呢?普遍吗?
到底是什么是ACE?是家暴吗?当然不仅仅包含身体上的虐待,还包括情感忽视,家中有人酗酒,有精神病或自杀倾向的人,父母离异分居等等。
那么有童年不良经历的人多吗?
答案是多,非常多。而且不分学历,不分经济条件。一份长达20年,针对人的报告显示,有67%的人至少有一个ACE得分。有12.6%的人,有4或者4个以上的ACE得分。文章最后有相应的童年不良经历问卷,你可以试着打分看一下。
我很喜欢的两位已故作家,芥川龙之介和张爱玲他们的ACE得分都很高。
芥川龙之介:在他出生不久后,母亲就得了精神病。他从来没有感受过母爱不说,和养母一起去看望生母,还可能被生母用长烟袋敲脑袋。母亲疯了之后,他是在养父母家长大,而生父还时常出现指点,是在一种割裂的状态下生活的。别人在亲生父母怀抱和臂弯下生活的时候,他的生身父母,一个疯了,一个和自己的亲小姨再婚了。养父母家虽然对他很好,但生活在社会的中下阶层,生活条件可想而知。按照问卷打分,他至少5分或者是更高。
张爱玲:虽然出生于还算富贵的家庭,但在全家搬到天津后,她父亲交了一群酒肉朋友,开始了花天酒地和吸食大烟的日子。母亲忍无可忍以出国留学为名离家出走了,留下了年幼的张爱玲姐弟来。父亲再的娶姨太太们,这些人中有暴力的,有骂人的,有和她爸爸对打的。她的问卷得分同样至少5分。
童年不良经历是不分人种,不分富贵程度,不分国界的,你我身边都有人正在遭受。
02为什么童年不良经历会影响身体健康呢?
娜丁的一个比喻特别形象,如果你在深林里漫步,前面突然来了一头身形巨大的棕熊,你会怎样?
你的应激反应系统被激活,小丘脑会给你的脑垂体发送信号,脑垂体再向你的肾上腺发送信号,“释放应激激素!肾上激素!皮质醇!”而外部表现是心跳加速,瞳孔扩张,呼吸道打开。
可换一个场景,如果你天天回家都要面对着像棕熊一样的人,你又会怎么样?这一套系统被反复开启,每一次的开启都在持续损伤你的健康。然而不幸的是,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还处于生长发育期的儿童身上,长期遭受ACE,会影响其大脑的结构和功能、免疫系统、内分泌系统、甚至会改变DNA的读取转录方式。
应激反应分为三种:
(1)正向应激反应:是健康发展的标准组成部分,心率短暂加速和激素水平轻度升高。常见于儿童注射疫苗。
(2)耐受性应激反应:失去亲人或者经历自然灾害等的伤害,如果得到成人及时的帮助,孩子的大脑和其他器官可能会得到恢复。
(3)毒性应激反应:儿童经历了不幸之后,如身体或精神上的虐待等,而没有得到成人的及时帮助。长期处于激活状态,则会损伤大脑结构和其他生理系统的发育,等进入成年期,就会增加患各种疾病的风险。
03ACE到底改变了哪些脑结构、内分泌系统和免疫系统呢?
(一)脑结构的改变
(1)海马体变小:大脑记忆库,负责学习和记忆。
(2)杏仁核变大:大脑的警报器,产生、识别和调节情绪,控制学习和记忆,帮助在遇到危险时识别状况并作出反应。
(3)前额皮质减弱:大脑指挥者,推理、判断、计划和决策的能力。起到刹车的作用,抑制冲动以作出明智的决定。所以遭受ACE的孩子,会表现出无法集中精力和解决问题。
(4)腹侧被盖区敏感性受损:赏罚中心,负责奖赏、动机、成瘾。其机能源于多巴胺,一种让你感觉愉悦的神经递质。当应激反应系统持续超负荷运转,就会损伤多巴胺受体的敏感性,让你感受快乐的条件越来越高。ACE问卷得分在4分以上的人,酗酒的可能性高达5.5倍,吸毒高达10倍。
(二)内分泌系统的影响
长期的肾上腺素和皮质醇的释放,会让生长激素、性激素、甲状腺激素和胰岛素在应激下减少,引起心理性身材矮小症和肥胖症等等。
(三)免疫系统的影响
肾上腺素和皮质醇水平过高,会造成免疫系统功能终身改变。ACE问卷得分在3分及以上的儿童,更容易患上儿童常见疾病如呼吸道感染、胃肠炎及其他的病毒感染。同时应激反应失调,也会导致炎症加重及过敏、湿疹和哮喘等等。
然而更加不幸的是,娜丁研究发现,童年不良经历会代代相传。这和中国老话说的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有些异曲同工之效。你可以仔细地观察周围人,如果父母辈的有家暴的倾向,他们的孩子多半也有家庭暴力的倾向。那些小时候父母不爱他们,不被关心的孩子们,在长大后,也会以同样的方式来对待自己的孩子。
那么继续来看芥川龙之介和张爱玲,在他们有生之年经历过哪些疾病。
芥川龙之介:神经衰弱,皮疹,胃痉挛,肠炎,心跳过速,失眠,而他在35岁就选择了自杀。
张爱玲:在她和姑姑一起住的时候,各种大小病不断,而这也持续到晚年。皮肤病,她一直擦各种药膏。神经官能症,为此她老年一直说有跳蚤蟑螂不断搬家,最后死于心血管疾病。
如果没有童年不良经历,芥川龙之介会不会自杀?会不会患上那么多疾病?
04ACE造成的疾病可以挽救吗?可以战胜吗?
时间并不能治愈一切,不仅是心理的,身体的疾病如果不及时治疗,也会终身伴随。那么就只能束手就擒吗?
娜丁的研究证明,ACE造成的身体疾病,是可以通过一系列方法和人们的配合来改善的,甚至可以战胜它们。
正在遭受童年不良经历的儿童,父母是关键。研究发现,鼠妈妈通过舔舐幼崽可以改变它的应激反应。即使是低舔舐鼠妈妈的幼崽,如果能在它们很小的时候给予安全、稳定和营养丰富的养育环境,就能让幼崽在成年后拥有健康的应激反应系统。从这里来看,应激反应是否会变为毒性的,关键在于是否有成年的养育者提供缓冲。
成年的有毒性应激反应的人,首先你要学会直面自己曾经的不良经历,如果自己都拒绝承认的话,是无法治疗的。娜丁提出通过六个方面改善:睡觉、运动、营养、冥想、心理健康和人际关系。这六方面改善得越多,你就越可能远离疾病。
娜丁对问卷得分为4分以上的女孩,做了为期10周的活动,包括冥想瑜伽等,在项目结束后,她们所有人的应激状况都有所改善。
《秘密花园》里面的柯林,在他刚刚出生的时候,母亲去世,父亲也不见他。然而父亲的一身疾病,却被周围人灌输给了他,告诉他以后也会像他爸爸一样。柯林虽可怜,可因为他性格专横跋扈,又体弱多病,连坐一会都会痛疼,经常深更半夜地哭,周围没有喜欢他的人。。还好此时充当缓冲器的表姐玛丽出现了,她和他聊天,教育他宽慰他。带着这个从出生就很少去外面的孩子一起外出玩耍,和迪肯交朋友。在几个月内,他就像正常孩子一样到处奔跑打闹了。在柯林恢复的过程中,玛丽不只充当了缓冲器,娜丁提到的六方面除了冥想也都有被运用了。
05推广之路任重而道远
娜丁在一次会议中,介绍儿童不良经历的危害和尽早干预介入必要性时,理会们对于她的介绍毫不感兴趣,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推广之路任重而道远。
急功近利的人们,在自己的任期都想做快速有成效的项目。与一个需要常年观察验证,解决别人还没注意和发现的疾病相比。谁不想直接盖上几栋挺拔的大楼,屹立与人们面前,以显示他们的成果呢。
娜丁的研究有数据并以事实为依托,理事们不是不相信她,而是没那个耐心去等待。可他们中如果有人真正的静下心来,擦亮被利益懵逼的双眼。去想一想,如果现在马上实施,将来会有多少人少些疾病,会为未来省多少物力财力。又能真正的从根源上把那部分童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未来可能患抑郁症、心脏病,免疫疾病等等的孩子或者成年人解救出来呢?
就在这本书看到快结尾处。娜丁再次提醒ACE高分患者表现出更高的抑郁和焦虑风险,同时患哮喘、偏头痛、慢性支气管炎、胃溃疡等的疾病的风险也更高。
我看了一眼躺在旁边呼呼大睡的老公,和在我们中间睡成大字的儿子。一下子我想明白了,为什么我老公和他的姐姐在还不到30岁的时候,一个患十二指肠溃疡,一个胃溃疡严重到穿孔,生命岌岌可危的地步。而他俩患病的罪魁祸首也同样是童年不良经历,如果问卷得分的话,至少四分。父亲酗酒、家暴、母亲疏于照顾、父母吵架。
其实童年不良经历离我们不远,很近很近。我明白了今后该如何教育和爱儿子,和如何更好地爱老公。而更加感谢娜丁,以后再遇到有孩子处于童年不良经历的,我会有理有据地告诉他们危害性。
无论多么任重道远,无论将来得多久才能让人们发现并到它的危害,但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就是,从我们自己做起,从我们身边人做起,告诉他们童年不良经历会给孩子们带来的危害。
文章作者简介:苒藜,用文字记录生活,愿你我共进步。